楚留香道:“这里是你家,你为何要逃?”
左明珠怒道:“这里才不是我家!我家是施家庄,你听说过没有?”
楚留香道:“施家庄?就是施举人的庄子么?”
左明珠道:“不错!施举人正是我爹爹,我娘是金弓夫人。”
楚留香静静地打量着她,那目光竟似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左明珠颤了颤,双手抱住了肩膀。
楚留香缓缓道:“那么你呢?你是谁?”
左明珠喘了口气,才怯怯地、也是肯定地答道:“我是施茵,施举人和金弓夫人的女儿施茵。”
◇ ◆ ◇
左轻侯知道左明珠自称施茵的时候,气得直拍大腿。
“她说是谁不好,非要说是那个母老虎的女儿!”
楚留香知道,左轻侯跟施家庄的施举人原是旧交,但对他的夫人花金弓,那真是捏着鼻子也看不上。
施举人姓施,名孝廉,正是孝廉的孝,孝廉的廉。
就因为这个名字,施孝廉被人打趣了整整二十五年。直到他要成亲的时候,终于去捐了个功名,成了名副其实的“孝廉”。
然而他娶到的这房妻子,却是武林中出名的泼辣女人。施孝廉从此便成了陈季常之流的跪池名士。
左轻侯实在看不过眼,有一次趁着酒后,跑到施家庄外贴了一张告示,写着“内有恶犬,诸亲好友一律止步”。
这一下子两家便开始交恶。直到施孝廉接连得了一子一女,左轻侯也送了贺礼、道了喜,赴了汤饼会,这件事才渐渐被淡忘下去。
但是到了施家娶儿媳妇的时候,左轻侯非但没去道贺,还给施孝廉写了一封信,言明就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只因施孝廉要娶的这个儿媳妇,刚刚好是左家世仇薛家的女儿。
薛家,就是继李观鱼之后、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的薛家。
施孝廉跟薛衣人当了亲家,左轻侯自然要和他绝交。
可是现在,左明珠居然说自己是施孝廉的女儿。
是施孝廉的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还是那出了名的“河东狮”花金弓的女儿,左轻侯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轻侯拍完了大腿,一拍椅子扶手,就起身要往里面走。楚留香只得拼命拦住了他。
“二哥,二哥!”楚留香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明珠……明珠现在很怕见你,还是叫张老先生去瞧瞧。”
张简斋倒是从善如流地走了出去,楚留香看到左轻侯带着恳求意味的目光,便叹了口气,点头道:“我跟张老先生一起去。”
他们刚走回左明珠的卧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那女孩子的叫声:“搬出去!快点搬出去!”
一边说,她还一边连连打着喷嚏。
然后楚留香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抱着盆开得正盛的菊花走出门来。
那菊花通体如雪,仔细看的时候,似乎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楚留香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这么清雅的菊花。
他一直以为,盛放于秋季的菊花,多少也会带着百花凋尽后的凄凉,然而这盆花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他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么好的花,为何要搬出来?”
楚留香记得,左明珠是最爱花的,她的房中四时都要有鲜花的点缀。
也因为这样,掷杯山庄中就有一个小小的花圃,左轻侯专门雇了人来精心打理。
然而现在,左明珠却命人将花搬出了屋。
抬着花盆的小丫鬟也摇了摇头,低声道:“也不知为什么,小姐看见这盆花,就像见了可怕的东西,一定不要留在房中。”
楚留香叹着气走进门,看到张简斋已在为左明珠诊脉。而坐在床上的左明珠,仍然在不断打着喷嚏,几乎连眼泪也流下来了。
张简斋回头望了望楚留香,笑道:“小姐已没有大碍,只是身子还虚弱,需要多调养几天。”
楚留香看着不断擦鼻子、揉眼睛的左明珠,道:“那她……”
左明珠不等张简斋开口便抢先道:“我从小就闻不得花香,闻了就会打喷嚏,也不能碰到花粉,不然身上会起疹子。所以我自己的房里,从来就不会摆花。”
楚留香怔了怔,他从未听说过左明珠有这样的毛病。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这里难道不正是你的房间么?”
左明珠用力摇着头道:“当然不是!你……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儿?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道:“这里是掷杯山庄……”
他还没说完,左明珠就尖叫了一声,道:“掷杯山庄?就是左……左轻侯的那个掷杯山庄?”
楚留香越发觉得疑惑,“她”若真是左明珠,又怎会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
但他只是继续问道:“你知道掷杯山庄?”
左明珠道:“我自然知道!掷杯山庄的左……左二叔,和我爹爹原本是朋友,只因我爹生了个儿子,他没有,他心里嫉妒,就和我家断了交。你们……你们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楚留香想起左明珠自称是施举人的女儿施茵,更觉得哭笑不得。连他也不知道施举人在背后是这样编派左轻侯的,左明珠怎么会知道?
除非“她”真的是施茵。
但“她”明明是左明珠,又怎么可能是施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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