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甘愿。
常如新的手就这么松了松,抬起来揉乱了他的头发,声音低得快要听不到。
撒谎。
☆、夕阳山外山
常如新回来之前,古籍就察觉出了异样。
他那心系家国大事的爹,每天雷打不动看新闻联播,那几天老说北京又怎样怎样,如何如何了,末了总要说大城市真是大格局啊,古籍你什么时候也能去首都看看。
他大哥古书说老幺别在家里窝着了,来首都圈给咱跑跑生意也行啊,古籍每回都警惕答道不了不了叫我跑生意还不如叫我直接往人口袋里塞钱。
就连他最务实不爱说大话的二哥古志,在乌镇搞软件搞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跟他说手头有个北京的合作方,人那儿缺界面美化的设计师,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除了北京有个常如新,古籍想不出别的缘由。
也不知道这家伙塞了多少钱买通了他的亲朋好友,哥儿几个全都开始撺掇自己去北京,去北京**啥?替他吸霾?
常如新这人可怕的很,老谋深算,你即算是生生给拉了一大口子也得拼命捂着,不能让他嗅到一点儿血腥味,嗅到可就完蛋了。
那晚古籍算是使足了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寡淡,但还是给常如新看了个透彻。从他那屋回房后,仍是给一身的此人气息臊得浑身发烫,躺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冷静,想来想去**脆掏出手机跟人调班。他向来懒散,在文化中心也一般只带下午晚上的课,如今破天荒地跟人换了大清早,就为了躲常如新。
几乎是一夜未睡,天微亮古籍就奔逃出门,到地儿文化中心还没开门,他就跟路边摊上买了油条包子,蹲在马路牙子上狼吞虎咽。
吃完了,孩子们也来了。文化中心不大,来学画的小萝卜头也不多,早午晚课来来回回就那么十来号人,大多都认识,但没几个见过古籍大清早上班的,个个都说唷,古老师今儿真早啊。
古籍讪笑挠头,是是是,那谁有事儿,我来给他带个班。让孩子们先进去吧,里头开着空调,我过会儿就来。
小萝卜头一个个都蹦跶进屋了,古籍也准备走进去,登时只见文化中心大门对着的马路对面,就那么不疾不徐地走过一个人,那人还是照样的高且瘦,驼背,长发,背着吉他叼着烟。走到正对面时他停下了,往文化中心看了一眼,也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古籍。
他胸前本有那果儿送他的一大串木珠链子,如今没了,空荡荡的。
古籍逃一般地跑进了课室。
他没那么擅长冰释前嫌,更没想过所谓破镜重圆,他突然意识到的只是自己好像并没有过往想象的那样喜欢他,轻率抽离的感觉仿佛当年那吉他手离开自己一样残忍。古籍认识到这几年他其实过得很虚伪,乐于伤人自伤。而这些年他只说了一句真话,就是没想要什么以后。
不想要以后是因为以后全无意义,是因为他长久以来只是在等人,没想过爱人。
他脑瓜不好,想多了犯头疼,也就不想了,就只专心画画。
没画多久,常如新来了。
他绕过小萝卜头和他们的画板小水桶,走到古籍面前说,你们这还是文化中心么,停车费这么贵。
古籍说这你要跟物业说去,闪开点,别打扰我上课。
常如新笑笑,兀自搬了个小板凳,拿起一块没人用的画板找了个空位坐下,佯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古籍看他这么一大高个,驾着眼镜一副精英样儿,就窝缩在小板凳上,拿着儿童画具画画,两条长腿显得局促无比,于是便噗嗤笑了,他说有病啊你,小孩子画画你也要凑热闹。
你教你的,我画我的,咱俩互不耽误。
古籍对待孩子是耐心的,总一笔一画认真教学,那种年纪特小的,他**脆手抓着手教。常如新坐在课室一角侧头看他,早晨的阳光从他脸庞斜斜照过去,古籍的睫毛根根分明。
孩子们都画完了,古籍就唆使他们去围观常如新,小萝卜头围过去看,指着常如新的画哈哈大笑,说这个哥哥画的好丑。
常如新说不能叫哥哥,得叫叔叔了。
古籍说,不许笑哥哥啊,这个哥哥念书可厉害了,你们要向他学习。
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听你夸人算是头一遭。下课了,常如新留在课室,和古籍一起打扫卫生。
在孩子面前,总不能说假话吧。难道不在理么。
还算中肯。常如新说,走吧,请你吃饭。
您千里迢迢从首都赶来的,哪能破费呀,我请我请。
行,你什么时候来北京,我带你下馆子。
这话来得太快,古籍没能招架。他愣了片刻,看了看常如新,又低下头涮笔。
哪怕就一眼,常如新也全明白,他说放心吧,决定权在你。
我知道。古籍说,我知道你善解人意又大度,但我得说实话。
你说。
我没躲你。古籍目光泛潮,他说当年我报了北京的学校,但没考上。我当时坐火车去的,我还想去你们学校看看你来着,学校我去了,挺漂亮的,转了一圈我就走了,没敢联系你。
为什么?
我离你太远了,各种层面上的。
古籍说,常如新,这就是咱俩的缘分吧。我挺知足的。咱也算是有过英雄事迹了不是?感情到这儿就到这儿吧,多了我怕不纯粹了。
你真在乎这些?
我真在乎。我大哥在北方做生意,一年四季不着家,我二哥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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