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姹扶我坐起,便将这两日来发生的事全部与我道来。
其实高翔在离京后,便飞马赶到姑臧城,与严守义会合,亲点兵马,部署防御,与西戎八国展开一战。
这一年来,先是力拒西戎八国于姑臧城下,继而挥师西进,拔平凉、讨玉门、伐焉支、克神木、击府谷、征宁县。
高翔一连发了数封捷报千里送京,然而均在半途被贼人截获,有去无返。
而皇上亦觉得事有蹊跷,不断加派人马,西行打探,同样是有去无回。
日前捷报突传,也只有一封,便是一个半月前高翔收复府谷,镕戎献降的战报。且还是趁夜一箭射在雍门城头上,才被守卫士兵被人发现的。
而若要达宁县,必先扫平平凉后顾之忧、再经玉门、焉支、神木、府谷四地,故而皇上断定绵诸、绲戎、翟戎、镕戎、乌氏已降。从战报言辞中看来,显然不是第一封回传的战报。
为了探究缘由,皇上当即派遣谏议大夫孙匡彻查此事。
孙匡是朝中少数几名不持立场的官员,向来清廉,敢于直谏,平素并不得皇上器重。
边关战报途中被截,事关我朝社稷存亡。皇上显是为了公平起见,才刻意命孙匡领命彻查。
孙匡怀疑战报可能半道被截,而其他诸侯显然没有这般胆量,且大多都是与高翔昔日并肩沙场的肱骨之臣。
由此推算,孙匡便在京城中所有城门详查数月来的出入记录,一顿摸查后,终于发现廷尉李盎手下的狱卒数月来时常进出京城,而廷尉主管京城牢狱,手下狱卒无须如此频繁出入京城。
其中有一名狱卒好在京城的六方坊中摸两把骰子,便故意设陷使他背了两百两的债头,再由一众赌场打手威逼利诱,终是撬开了他的嘴。
又是那天水郡的仁寿山下官道,高翔回传捷报官员屡屡至此便被截杀,而皇上所派出的人马亦是在此遭伏。
狱卒为掩人耳目,便假扮马贼悍匪,此地离京都路途遥远,又是一片荒凉之地,正是下手的绝佳之处。
原来当日我与玉莺投靠高翔,被伏击的并非悍匪,而是狱卒假扮,无疑便是李盎差人所为。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过来,当日欲要置我于死地的贼人真正面目。
而李盎日前已在天牢伏法,也算是报应。
之前高翔回传的捷报显是已被狱卒毁了,也无从查究。
忽而想到那日与红嫣在聆香茶楼听到的对话,原来那个李大人竟是廷尉李盎,而城郊西北菜园,便是那仁寿山下的黄沙地,所谓菜农正是回传战报的官员。
朝中数百官员,李姓之人不在少数,我当日竟未听出有异,足是捶胸后悔。
若是能早一些觉察异样,也不至于身陷囹圄,而红嫣更不会为我而死。
都是我,我怎就这样糊涂?
红嫣,是我对不住你。
眼下顶顶要紧的是知道目前的处境,我暂且放下心中对红嫣的愧疚。
我细细一想,向紫姹问道:“那是何人将捷报射在城头上的,又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紫姹摇头不知。
高翔远在西北,估摸着还不知道一连几封捷报被半道而截的事情,定不会是他。
而京城之中并未听高翔说起过有哪位至交,在宫中的间人也都是些地位底下之人。
能自由出入京城,还有本事从狱卒手中抢夺捷报的,除了建彦,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定是他听到我被打入天牢的消息,不能光明正大地来狱中探望我,又因是皇上亲自将我缉捕,更加无法贸然将我救出。只好暗中查探,亲自领着或由罗鹊统领那一干宦官,再次到仁寿山下截捷报,趁夜一箭射在城头之上的人,不是建彦便是罗鹊无疑。
故意让皇上看出端倪,彻查此事。
如此算来,整件事情终于脉络清晰了。
建彦,你可知道,如此一来,建彰必从中知晓。
李盎本就是太子一党,皇上心中自然明白这事与建彰脱不了干系,却又不待提审,将他草草就地正法,正是要为了要息事宁人,掩人耳目。
若是详查起来,必会揪出太子一党。
那么摆在皇上面前的只有废太子这一条路了,从如今的种种看来,皇上显是在暗保太子。
然而截获战报,将引得社稷动荡,皇上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承想经此一劫,太子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将大不如前。
害爹爹之人虽伏诛,可太子一党仍旧虎视眈眈,且赵无禄更是迁怒于高翔逼死其女赵嫚。
危机尚缓,皇上暂时不会动我,可倘若日后高翔果真降服西戎八国归来,朝中必会再起波澜。
若是高翔战败,后果更是不言而喻了。
眼下,我不禁心下纠结起来,不知道是该期盼高翔载誉而归,还是希冀高翔半道收兵。
不论是哪一种结果,于我、于高翔而言,都是不幸。
不知高翔可曾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又会怎样化解。
紫姹与我叙述之前种种,语气低抑,我知她心中悲伤。毕竟,红嫣是她的亲妹妹。
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妹在自己面前死去,我不知那是怎样的感受。
想来应是和当日爹爹在西门菜市被斩一样的心情。
如此一想,我还要庆幸那日我晕了过去,未亲眼目睹爹爹身首两异。
我问紫姹可有厚葬红嫣。
紫姹说谨佩替她在城郊买了一块地,还给了她些许银两,这才得以落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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