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走得太快,身体都跟不上了。
当纯子发现这个自己说什么都会去做的人,有一天具有了自己独立而强大的意志力的时候,她当然会觉得懊恼而恐惧。她用了所有的办法去挽回,或者去阻碍。可是人类最不能被勉强的就是自我,何况童瑀像恶魔一样的耐心可以将这样的拉锯战持续到无限永久。于是爱中有了恨,一种从心田里长出的奇怪的禾苗,笑得狂乱。
童瑀在苏唯怀里想起纯子栗色的头发,飘散在千岁机场附近的稻田上,白色的凉鞋露出的脚趾头,晃动着太阳灿烂的光芒,却有着一种冰凉。
第一九四章
成都的冬天似乎进行得不急不缓,每天的天空颜色都是一样的,连同上午和下午都一样。冰块中透过光线的颜色,灰蒙蒙带着一丝丝寒意,慢慢的侵润在心田里,滴成水珠。每一晚睡前,童瑀都会静静的靠在她温暖的怀里,听着她翻阅报纸或者杂志的声音。那纸张嘶啦一下,又嘶啦一下,不知为何总是让她很快沉浸在睡眠的香甜中。当苏唯关掉台灯前的时候,总会发现童瑀已经坠入了安宁的梦乡。有时候微微听得见鼾声,有时候砸吧两下嘴巴,更多的时候是静静的闭着眼睛。她总会轻轻的爱怜的摸摸她的脸,再深情的凝望着她的睡眼,嘴角边浮起一层糖霜一样清甜的微笑——尽管童瑀从来都不知道。
苏唯还能记得,两个人刚开始朝夕相处的时候,她仍然不好睡。有时候身边的童瑀已经发出绵长柔缓的呼吸声了,她还清醒的看着门边那个夜灯像她的呼吸一样一深一浅。有时候童瑀太过安静,连翻身也没有,呼吸也听不见,苏唯就会很恐惧。她很害怕听不见她的声音,哪怕是无意识的呼吸。苏唯会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放在童瑀的鼻孔下,在探测到她微弱安静的气息之后,她又开始嘲笑自己的傻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恐惧——当有一天你不在睡在我身边,或者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停止呼吸的时候,我还能入眠吗?
所以小南瓜总是对我说:你千万要比我活得久,拜托了。
可是小南瓜,即便人死后七日内必入轮回否则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不会放弃在你身边做上七日鬼魂的机会。我不太确定轮回后我们还是否能够相认,或者到底有没有下辈子。就算可以这样,下辈子你还愿意和我这样辛苦的相爱吗?尽管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甚至战战兢兢的看着这样的一个世界。下一次,下一次……你还愿意爱我吗?
苏唯轻轻的拥着童瑀的头,放在枕头上,然后伸手关掉了台灯。
黑夜中她和她相拥而眠,没有人来指责是不是可以,会不会奇怪。深夜人静的时候,和自己深爱的人一起睡着显得多么平常,可的确又多么奢侈。今夜是否有人不眠?今夜是否有人孤枕?明天醒来的时候,有多少人就此劳燕分飞,就有多少人笑着流泪。
我不奢求富贵荣华,意气风发。我日日所求,无非是可以和你一起睡着,一起醒来。我要你知道的是,清晨第一缕阳光叫醒你的时候你伸手触不到我,那是因为我在为你做早餐,而不是因为我离开。
在童瑀绵长轻悠的呼吸声中,苏唯享受着她温暖的体温,渐渐合上了双眼。
一日,又这般被我们共度了。
马一羽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形象,在童瑀淡淡的梦境里闪现了一下。黑夜中她蹙着眉头,紧紧抿着嘴角,深深用力的呼吸着……
宋人方岳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有些事情童瑀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烂在了心里。若是事事计较,时时与说,那真的成了“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自缚的那个茧,不是自己吐的还能有谁?
她已然挣脱了华丽的银色丝线,又如何肯去做一个还未苏醒的皮诺曹呢。
窗外的白玉兰已经开始吐出新芽,银灰色的绒毛包裹着嫩芽,一个个迫不及到的立在枝头。院子里的海棠树有几片新绿,纠结的枝桠中,虽然还是晦涩的模样,但到底能看见春意勃发了。一阵漫无目的的风吹过,法桐懒懒的点了下头,一只野猫噌得一下从院墙掠过,消失在黑夜中。
春节指日可待,她将回去上海三日,她将在波浪一样的相亲话题里扁舟一叶。
次日醒来的苏唯,睁开眼睛后的大脑还停留在梦中无数个熟悉又陌生的容颜里。似乎有很多人很多的脸说了很多的话,听见了很多的声音……然后,始终看不见那个人的样子。
微波炉“叮”的一声让苏唯回过了神来,不用伸手也知道身边那半边床不仅空的,也是冷的。童瑀总是悄悄的起床披上睡袍,然后站在灯光温暖的厨房里做早餐。如果是夏天她就站在厨房的窗口对着天边那一抹新鲜的云,喝下一杯蜂蜜水,再发一会儿的呆。当苏唯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总是可以看见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她最后的动作是从微波炉里拿出暖好的牛奶搁在苏唯面前,轻轻的笑了一下。
“早晨好,吃饭啦。”童瑀的声音听起来浅浅的,暖暖的。
又一日,将这样在她温暖的声音里,开始了。
农历腊月二十九的早晨,苏唯起个大早,趁着童瑀还在浅眠中,穿好衣服在厨房忙碌大年前自己给她做的最后一顿早餐。小笼包放进蒸锅,甜豆浆里面再放一勺蜂蜜,每天一个的橙子洗干净切成八瓣在盘子里摆好,最后再给冲一杯加了牛奶的咖啡——她的口味总是偏向小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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