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三吐息绵长均匀,似还在睡梦中。小香在他身旁蹲了会,笑嘻嘻地唤醒他道:“师父,天亮啦。”聂三眉尖微微一动,寒冰也似的星目缓缓张开,却是丝毫也没有初醒的迷蒙。
小香转身去火堆边忙碌,并未注意到聂三不寻常的神色,从前在桃花溪边住的时候,都是聂三唤她起床,今天对调,很是新鲜。烤野ji还没冷,小香用干净荷叶包着递给聂三,师徒两人默默吃了会,小香叼着ji骨头伸手捞来聂三的外袍,口齿不清道:“师父师父,衣裳干啦,快穿上快穿上!”
说着伸手胡乱扒掉那几片大树叶子,要给聂三套上外袍,聂三伸手按住她,接过袍子淡淡道:“我自己来。”小香嘴里还叼着ji骨头,愣愣地从聂三修长干净的手指看到他宽阔□的胸膛,再往上看到他微微泛着桃红的颧骨,越发觉得聂三的相貌、体魄实在是生得好看,尤其是这时候,平日里棺材脸冰冷xi-ng子的师父竟也会露出这样的窘迫神色,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小香的心扑通通不停跳着,只觉得耳边声如擂鼓,不由暗暗道:糟了糟了,这小心肝先前瞧见唐大美人时也只是扑通跳两下,怎么今天对着比烤ji还熟的师父跳得这般厉害?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嘿嘿干笑一声对聂三胡乱说道:“师父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连你洗澡都偷瞧过……”话一出口,捂嘴也已经来不及了,聂三冷冷瞪着她,俊俏淡然的脸上似乎都有了裂纹:“什么时候的事?”
聂三带着小香避居桃花溪边,为男女之防,小香十二岁起师徒二人便不再同榻而眠,沐浴净身之时更是各自关门闭窗,聂三未生邪念,聂小香却好奇地悄悄扒着窗子偷瞧过聂三沐浴。
什么时候的事?小香脑子转得飞快,黑白分明的眼睛淘气地眨一眨,在心中暗暗将当时的年岁狠狠砍下一大截,伸出双掌,扣回一指颇为真诚地道:“九岁,九岁那年。”心里却嘿嘿笑道:九岁的事我还能记得么?明明才是去年夏天的事,只是我可不敢告诉师父。
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聂三点点头算是信了,吃完手中的烤ji,沉默片刻道:“小香,今夜天黑时,你就走罢。”
ji腿骨蓦地从小香嘴里掉落地上,她跳起来恼道:“师父你说话不算数,昨天夜里你可是答应了不赶我下山……”
“绣春出,宝光现,鲁东尽,祁连灭。”聂三慢慢道,“我一身血债,不要连累了你。”说罢,寒玉般的一双俊目看着她片刻,极难得的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愿跟婉儿一道走,留在江南也是无妨,毕竟江湖中人都卖丐帮的骆老儿几分薄面,不至于对你一个孩子下手。”
小香耳朵里嗡嗡直响,又听得聂三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最是灵通,小香,你是早就已经知晓此事了罢。”淡淡的一句话笔直地戳进小香心里,她怔怔立在火堆前,笑得比哭还难看:“师父……”喉头哽了一会,极认真地问道:“师父,十余年前祁连山聂家屠尽铸剑山庄,你……可有杀人?”
聂三眉宇间隐有倦意:“铸剑山庄灭门,总是我聂家贪婪之过,兄长的刀剑,与我的刀剑有何分别?”
话中玄机细细一想就已明了,小香心中悲喜交加,低声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聂三却是不做声,默然片刻,寒星般的眼中悄悄浮上几许温柔,又道:“旁人要砍要杀,我并不在意,只是花家的这柄绣春刀,我不容许它再落入别人手里。”
语意未竟,聂三已不往下说,仍旧道:“小香,日落后你就离开,再不要回头,我若能九死一生拼得保下命来,纵然是瞎眼断臂,也会去找你。”
小香面色惨白,抱住聂三的手臂便大哭,一面哭一面忿忿地将眼泪鼻涕尽数揩在她亲手洗净烘干的青布袍子上,抽抽搭搭骂道:“师父你休想赶我走,就是打断我的狗腿我也不会下山的!”
往日小香最是调皮捣蛋,今天打翻了聂三刚买的料酒,明天踏坏了菜地里新生的菜苗,聂三便会冷冷吓唬她道:“屡教不改,罚跪三个时辰,敢减一刻,打断你的狗腿!”
如今,这话听来只有心酸,再无往日的谐趣欢喜。
狠话撂下,小香当真死活不肯下山,聂三点了她的xu`e道抱下山去,她等xu`e道一解,便重又爬上山壁来,夜里就抱膝坐在山洞前,任凭夜风呼呼直吹,冷得眼泪鼻涕直往下淌也一声不吭。聂三只好带她回洞里来,拨旺柴火抱着她给她当了一整夜的暖炉。
小香夜里醒来,悄悄睁眼,察觉双手被合握在聂三掌中暖着,背后贴住一片温热胸膛,竟是比火堆还暖。她轻轻唤了一声师父,聂三嗯一声,两人不再说话,心中都只想守住这最后一段美好时光,只希望夜一直便这么黑下去,黎明永不到来。
天色大亮时,日出云海之间,满山喷薄的赤红,遍寻各处山头没能找到聂三的江湖人士终究还是寻到了这一处山崖,太湖帮、海沙帮、洛阳神鹰庄,黑道三帮九路的人马齐聚半山腰,粗鲁的骂娘声老远就传上山崖来。
小香竖起耳朵停了片刻,伸了个懒腰跳起来踩熄火堆里剩余几簇星火,笑嘻嘻道:“来得好快!”
下山(已补完)
晨风旋进洞中,薄灰轻扬,聂三手中青锋缓转,陡起剑芒半寸,周身充盈真气流转,飞灰不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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