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此来,不远千里,侄儿铭感五内。”太子诩谦恭有礼的招呼来人。
他口中的皇叔,也就是他父皇的唯一在世的亲弟,单名淮,光看面上三十岁都不到,一身武夫打扮,身边不带任何仆从,粗一看不过一介草莽,若不是带着身份碟文,恐怕也见不到太子诩。
太子诩身边的程管事,见着这位皇家贵胄,竟然也不见礼,只在旁斜眼看着,显然对这位赵姓王爷不削一顾。当然这也不能怪老管事无礼,实在是这位皇叔太不像话。
在毕国主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位皇叔还是个七八岁的黄口小儿,便吵着要去当大侠,那时候宫里无人阻的了他,俨然一个皇宫小霸王,偏偏先太祖皇帝又宠溺的很,当时的太子也是无奈,就放他不几日出城去过过当大侠的瘾。到了封王封地的年龄,更是三天两头往外跑,大侠没当成,封地也不要,偏偏是结识了一批三教九流的货色,见他如此不着调,太子登基后就听之任之了。
然,这位皇叔还挺自得其乐,真以为自己是云游的大侠了,到处游玩耍威风,劫富济贫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时不时还给他哥和他侄儿们送点远方小礼品,比如,塞北的雄鹰江南的鸡,大漠的黄沙禁河的石,宫里的人当他是个笑话,宫外的人则拿他当个茶余饭后的嚼头。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他也是毕国有史以来,活的最长久最实在最快活的皇家血脉了。
“唉,贤侄,可苦了你了,来来,皇叔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扒拉两下脏兮兮的手,从腰间拿出一坨比蹴鞠还大的泥蛋子。
管事:“……”
“皇叔这是何物?”
“嘿嘿,你别看此货腌臜,这东西名叫‘叫花鸡’,待我把它掰开,里面鸡肉是香酥入味,保证你吃了打手也不放。”
太子诩嘴角直抽,但也只是恭敬回道:“皇叔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从叫花子手里舀来的。走走,外头冷进里屋说,来人啊,备酒备菜,我与我贤侄一醉方休!”说完,脏手一揽太子诩的肩,拽着就往里走。
管事别无他法,只能去吩咐人备酒菜伺候着。
太子诩心知这“舀”字大有来头,恐怕是从人家叫花子手里偷了的,也不说破,只旁敲侧击道:“皇叔是将其从泥里挖出来的么?”
“那是自然,等我挖出来,那破叫花子黑心肠追了老子两条街,可把我喘的!”
“……”
“那叫花子偷人下蛋的母鸡不是一两次了,我早看他不顺眼,谁知他还不收手,竟连童子鸡也不放过!若不是本王先下手为强,此鸡也被那黑心肠的叫花子霍霍了去!”
“……”太子诩平日无甚乐趣,但是听皇叔赵淮掰扯这些鸡毛蒜皮儿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酒菜上齐,叫花鸡也敲了外泥,显现出里面香甜的肉质。太子诩亲尝一口,果然软糯非常,入口即化,不由赞道:“好吃。”
“不错吧,我跟你说,皇叔我在汉江过雨楼吃过,那家的叫花鸡比这更香,可惜距此千万里,皇侄此去耀京若是有机会,可亲去品尝。”
汉江地处江南烟雨,是滃江入海口侧枝,汉江以北绕过杊城,就是耀国的京都了。所以皇叔淮有此一说。
“此去耀京,不知道还有几许自由,更别提游玩享乐了。”质子送出,就被囚困了,虽然也有些交友学习的自由,但长途旅游什么的,自然是被限制掉的。
“唉,”赵淮也是一叹,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且看我皇兄那德行,你在皇宫里未必就过的舒心。不若皇叔我有空多陪陪你罢,反正我来去自由,又无牵无挂。”
说起来,这位近而立之年的皇帝的亲兄弟,竟然是一直单身,平时因为没个正形,也无人过问,此时挑到话头,太子诩便道:“皇叔走南闯北多年,怎的不娶个妻?”
谁知话音刚落,赵淮便瞬间变成的苦情男主,表情甚是悲痛,一副欲哭不哭的纠结样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然后咕嘟咕嘟揪着酒坛就是一顿海喝。
在太子诩的记忆力,这位皇叔一直是个乐呵呵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悲痛的表情,于是见他准备长篇叙述自己苦逼情史的时候,太子诩非常配合的洗耳恭听了。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故事,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当流水幡然醒悟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却是王妃的位子,偏偏女主是个高傲的寨主继承人,是绝不会嫁入皇宫的,后面就是一长段各种分分合合,直被当事人描述的肝肠寸断。
待太子诩也听的唏嘘不已时,当事人却扑通一声,脑袋磕到木桌,醉倒了。
夜已经深了,管事早已经歇着去了,门口站着新进的丫鬟小慧。此刻也是懒洋洋的靠在外阁门框上打盹。小楼倒是在侧侍立,兢兢业业的样子让太子诩心中赞叹不已。吩咐道:“去看着些。”
小楼轻手轻脚掩上了最后一层防寒的帘子,守在帘子边,这一手仿佛训练有素的兵士。完全不似新来的小厮。
太子诩见小楼收拾妥当,伸手掰开童子鸡的泥,从里头迁出了一张指头宽的纸条来,上有一行蝇头小楷:“暮寒门受雇,击杀毕太子诩,贤王六日达。”
?
☆、贤王
? 皇叔赵淮此来旦吉,恐怕极有可能是为防暮寒门行刺。
赵诩已经失去手上所有亲卫,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在身边周旋,亲爹这般落井下石,真可谓手段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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