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师姐火气很大,孤峰严寒,去火很是管用,这有凳子,要不师姐搬着去外边坐坐?”
“师弟与我初次见面,还没来得及寒暄,怎就急着赶我走了?”
“师姐一再说我是蠢,想必错不在师姐,必是我有不讨喜的地方,既然如此,师姐何必看我,不如出去透透气,外面山河锦绣,比我要好看多了。”苏暮实在无法再忍,蠢之一字较傻更是难听,山下有位姑娘喜欢叫他傻蛋,苏暮向来由着她叫,不止不生气,反而觉得是两人亲昵的表现。但若让那姑娘改口整日叫他蠢蛋试试?苏暮必然会气的跳脚。
山脚下姑娘与他两小无猜,蠢蛋二字都叫不得,更不用说眼前刚刚谋面的这位。
“你…”女人纤细的指尖对着苏暮,有些颤抖。
苏遮见状把持不住了,别看草屋只有一间,也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搭建起来的,就此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实在可惜。他直起身子瞪眼说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依我看,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这是打圆场吗?明显不是。
女人听后顿时扬眉吐气,提着裙摆坐在凳子上,刻意的盘起二郎腿,翘着眉指向门外。
她虽默不作声,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明了:看,你爹喜欢我,你能争过我?师姐辈分太低,我是早晚要做你后妈的人。还有,屋子里唯一的凳子我已经坐下了,还请你出去,出去蹲着,站着,躺着都随你便,只是你不能坐着了。
苏暮无助的看向父亲,他不死心,还要求证一次。
苏遮罕见的坚定了一次:“还愣着干嘛?要我背你出去?”
士可杀不可辱。莫欺少年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等的话在苏暮脑海中不断回荡。但这些话并不能帮助苏暮改变他的悲惨命运,充其量拿来自我安慰。
伴着凌乱的脚步,苏暮手提短剑愤然离场。
心有积郁,且他手中有剑,那么砍树是个不错的发泄方式,可惜没有树能在孤峰的环境中存活下来。退其一步,孤峰的雪是最多的。
苏暮出来后,皑皑白雪便遭了秧,他不曾学剑,仅是任着性子胡乱挥舞,剑法中失了章法好似衙门里失了规矩,到头来只剩乱糟糟一片。有时挥剑的力道大了,剑痕深入雪下,露出山体的真正面目。
嶙峋的山石不知在雪中埋了多少年,呈现出古旧的青灰色,顽固的昂着尖角,又冷又硬,块块垒在苏暮的心间。
他的一举一动全然被屋内的两人收入眼底。
“咱们是不是过分了?”女人问道。
“没关系,父债子偿,就当还我当年欠你的了。”
“先别急着替自己消除罪孽,说吧,把他支出去,是有什么事求我?”
“还是我的乖徒儿伶俐,最能体会为师的良苦用心,不像那个傻儿子,死脑筋,只知道生闷气。”苏遮肆意的对女人拍起马屁。
“他有锋芒,与我不同,是个好孩子,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不必替他掩饰。”女人戳穿了苏遮的讨好。
她自幼被家人宠惯,可从没变过初心,苏暮虽有稚子之心,但骨子里还流淌着无赖的因子,只是不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而她就不同了。
她做事向来只凭自身喜好,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从不敷衍,在她眼里没有利益,也不存在吃亏。苏遮评价她刁蛮任性却心若琉璃,那是因为她对苏遮亲近。天南有座古镇,叫做甘石,那里的每户人家都在堂前挂着幅彩绘画像。
人家对着画像每日参拜,口中颂的却不是祛病消灾。
既不诵经祈福,何以跪拜?
画像只是媒介,他们求的是让画像之人一世沉沦,不度苦海,而后十世皆做,勾栏生,勾栏死。
画像之上的女子便是她,数年前,她的一位仇家用秘法隐匿气息躲藏进了甘石镇,她在镇外守了十日毫无收获,于是在盛怒之下,顶着朗朗乾坤祭出灭杀大阵,镇上男女老幼四百二十人,除了外出务工的三十壮汉,其余皆化为血水。
那日的她披头散发,手握刀戟,立于半空之上,犹如地狱逃出的索命恶鬼。身前有惨叫连连,身后是黑气腾飞。
怪不得幸存下来的淳朴镇民对她施以恶毒的诅咒,她本就不是好人,便是再恶毒十倍的诅咒也活该承受。
她胸有锦绣被大义所驱,她貌胜天仙被万人追捧,她救了何止十万人却说灭人全族也便灭了,
她就在刚刚和苏暮斗了嘴且差些落败。
她就是这样,被人赞誉着,谩骂着,欣赏着,唾弃着。她一年四季只穿紫衣,因为她喜欢紫色,万事不敌她喜欢,她的心才是稚子之心,最是无害,最是恶毒。
她说苏暮并不是不堪,言下之意就是她觉得苏暮不错,有些喜欢。
苏遮听到评价后大喜过望,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变故在苏暮身上。
苏暮向来对他言听计从,虽说苏遮决定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影响苏暮一生的命运,但只要苏遮态度坚定,那两成的变故也就不复存在。
“我想让苏暮跟你走。”苏遮说。
女人意外的看着雪间舞剑的少年问道:“为什么?”
他的存在影响到了魔太子的威望。
女人嗤笑:“圣人就是圣人,张口闭口都是大局,怕苏暮将来引发魔域内乱?好说,把苏暮杀了不就得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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